奈何造化弄人。
陆清梨下了决心要回家,结果晕在半路。
再睁眼,又是熟悉的房间。
床边,裴璟年正握着她的手,不住给她试体温。
她红着眼伸手,一道女声却突兀的想起:“姐姐有孕就该好好养着才是,哪能意气用事,那样作践自己?大人受得住,你腹中孩子也受不住啊。”
许婉莺的声音轻飘飘,落在陆清梨耳中,却生生将她钉在原地。
有孕?
她的身子居然还能有孕?!
她摸上小腹,还没来得及从有孕的喜悦中回神,余光瞥见许婉莺扶着肚子的手,心又重重一坠,欢喜的眼,逐渐被清冷替代。
这个孩子,来的太不是时候。
裴璟年的视线还在陆清梨尚未隆起的小腹上。
不知道是不是陆清梨的错觉,他眼尾像是泛着红,攥着她手腕的五指灼的人心惊。
良久,才哑着嗓子将人抱在怀里:“既有了孩子,就安生过日子,别再闹了。”
迄今为止,他仍旧觉得她在闹。
扑面的胭脂气味,熏的陆清梨胃里一阵翻滚。
她皱着眉,没忍住歪头吐了。
许婉莺嫌弃的连退了数步,身子矫健的,哪里像是病弱之人。
裴璟年却像是没注意,皱着眉等陆清梨吐完,又起身帮她擦嘴喂水。
举止之间,尽是从前恩爱时的做派。
许婉莺站在十步开外,将一切看在眼里,无人察觉处,她十根手指握的泛了白。
陆清梨却只觉得恶心。
她空洞的望着他为自己忙前忙后,眼底没有半点喜悦。
她不知道裴璟年此番是出于何种缘故。
从知道他给药又抢药之后,他和她之间横亘的再不是情爱怨恨,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。
是无法原谅,无法横跨的横沟。
……
之后一段时间,裴璟年一直歇在陆清梨房里。
他一来,裴府的恩宠也随之而来。
从前克扣的吃食、绸缎,一改落魄时,全是捡着好的往她房里送。
因为肚子里的孩子,陆清梨又成了那个裴府人人‘敬重’的主母。
陆清梨大半时间却总是把自己闷在房里。
哪怕有了孩子,裴璟年仍旧不让她回家。
他说:“陆家才去了人,你怀着孩子回去,不吉利。”
从前不信鬼神的裴大人,有朝一日居然也会说出‘不吉利’三个字。
这日,裴璟年出门当值,陆清梨难得有了清闲,不用再面对让自己反胃的人。
转头,又在门口看到踏步而来的许婉莺。
仗着周围没人,她一改往日的温婉小意,盯着她肚子的眼神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。
“陆清梨,再得恩宠,你是不是很得意?是不是觉得,自己有了这个孩子,地位就稳了?”
她步步逼近,走到陆清梨跟前,猛然抓起她的手摁在自己肚子上,眼底神情尽是不屑。
“你说,裴郎是更在意你肚子里的孩子,还是我的?”
她这话没头没尾。
陆清梨见惯了后院争宠的腌臜手段。
几乎是她话音才落,她就抽回了自己的手,连带后退了数步。
许婉莺却忽然放开了她的手:“陆清梨,我们走着瞧!”
她走的匆忙,没瞧见屏风后的正在写方子的郎中。
这会儿,郎中出也不是,留也不是。
还是陆清梨开口让打破寂静,他才无奈叹气走出来。
“夫人,您这幅身子早不适合生育,若是强行留下这孩子,到日子,怕是母子俱焚呐。”
果不其然。
陆清梨心里有数,得了答复,依旧只让郎中瞒着自己的身体状况。
她要走,就万不能出任何纰漏。
可千算万算,总有人不肯放过她。
当天,许婉莺就小产了。
据说是中毒所致。
听到这消息,陆清梨才从府外回来。
人还没进屋,就被裴璟年叫去了书房。
“为什么要那样做?”
无端的质问,打破了满室清冷。
“陆清梨,你已经有了孩子,我也说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,你为什么还是容不下莺莺?容不下她肚子里的孩子?那是她唯一的念想!”
陆清梨抬头,裴璟年脸上已经覆满冰渣,五指握着桌角,因为隐忍,青筋都若隐若现。
前些日子的祥和温柔仿若镜中月水中花,转瞬即逝。
陆清梨也猜到了。
这样好的时机,她哪里会放过她。
可她只是淡淡望着那双失望的眼。
“不是我。”
“我也多希望不是你!”裴璟年双目猩红:“带上来!”
一声令下,一个丫鬟被拖了上来。
秋霜死后,裴璟年又给她指了个新丫鬟。
平日里,这丫鬟就话不多,这会儿,她战战兢兢跪在地上,都没等人开口,就竹筒倒豆子开始‘招供’。
“夫人知道许姨娘在敬茶那日就伤了身子,又知姨娘有孕,于是逼着奴婢给姨娘送去了香囊,奴婢真的不知道那里头有麝香啊!老爷!求老爷明鉴!”
裴璟年怒火中烧:“人证物证俱在,你还有什么要说的?”
陆清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。
她们觉得她失宠,拢不住人心。
她院子里那些人怕是早被许婉莺收买。
陆清梨无声看了裴璟年良久。
无尽的疲累让她乏力。
他若信她,她压根无需多言。
他不信,她就是说翻了天,他也只会觉得她在狡辩。
“所以,你想要我怎么做?一命赔一命?”
裴璟年被她脸上的淡然刺痛,狠狠砸了手边的杯子。
“事到如今,你居然还不知悔改!”
“既如此,你害她失了个孩子,今后你腹中孩儿出生,就养在她名下,省得将你的蛇蝎心肠教给幼子!”